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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很幸運(西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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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很幸運(西淩)

西淩梓宮花園,假花遍布,彩燈高掛,一枚風箏在空中肆意翺翔,少女笑聲清脆,不絕於耳。

姬嫣然開心地放著風箏,時不時回頭看向她的丈夫。

“殿下,你看我風箏飛得高不高?”

景衍淺笑,負手而立,嗓音輕和:“嫣然風箏放得極好。”

合該是歲月靜好,溫和從容的畫面。

但身後的侍衛肅然站定,乳母侍女眉眼低垂,偶爾經過花園的侍女侍從小心謹慎,絲毫不敢駐留於此。

這些人的神色恭敬而驚慌,仿佛是空中隱隱彌漫著一股惴惴之氣,令人惶恐不安。

近來,不少梓宮管事下人受罰處死,其中不乏待王子妃不敬,做事敷衍懶散之輩。景衍行動迅速,下手利落,放在下人的眼中,是驚懼,而放在姬嫣然的眼中,是欣慰。

景衍在乎她,所以才重罰了那些小人。

故此姬嫣然渾然不覺梓宮微妙的氣氛,她忘情地放風箏,喜上眉梢。

步入深秋,西淩的天氣見涼,時常刮起大風,轉瞬而逝。

今日天氣尚佳,但秋風乍然,風箏忽地斷了線,眨眼掉在看不見的地方了。

姬嫣然驚叫一聲,景衍不及吩咐,已有人眼疾手快,將斷了線的風箏拾回來。

那人黑布覆面,露出的眼睛幽黑如玉,素來淩厲。

宮裏侍衛不能蒙面,雖說那人是姬嫣然帶進梓宮的,但覆面出現在景衍面前,是為不敬。

察覺到非友善的視線,蒙面男子朝景衍躬身行禮。

身旁的侍衛從小陪伴左右,因著蒙面,諸如此類的場面層出不窮,姬嫣然比較敏感,很快感受到景衍神色不佳所為何故。

“容逸是爹爹撿回來的,他為了救妾沖入火海面容受損,不能示人。容逸對妾有救命之恩,還請殿下·體諒。”

景衍斂眸,寵溺地撫上少女的臉頰,“孤自會體諒。侍衛蒙面不合規矩,在梓宮便罷,嫣然可千萬別帶他進王宮,免得驚擾父王母後。”

少女挽著丈夫,俏皮一笑:“嫣然記下了,謝謝殿下。”

容逸處理好斷線,姬嫣然接過風箏,又開始放飛升空。

景衍不再註意忽然出現的侍衛,目光轉而落向姬嫣然,眼梢漾起笑意。

兩人相處久了,他發覺姬嫣然與相思性情相近。

正如此時此刻縱情放風箏的姬嫣然,笑靨如花,明眸皓齒,景衍看著她,腦海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相思。

相思也曾這般放著風箏,回眸一笑明艷生動,而他如是站在身後,靜靜地看她手晃長線。

畫面閃現,幾乎與眼前情景重疊,憶起往昔,景衍唇畔眼角的笑容難得發自內心。

*

是夜,在荷花臺用過晚飯,景衍沒有留宿,而是折回了清晏堂。

朝中事務繁忙,梓宮庶務瑣碎,兩者堆積如山,等待著景衍一一處理。

路上遇見不少侍從侍女,下人們恭恭敬敬行禮,但細看會發現,他們半蹲的雙腿輕顫,手腳發抖,低垂的面容上少了幾分愛戴,多了幾分恐懼。

月前有管事下人不敬王子妃,眾人皆知殿下謙和寬厚,不會重罰,因而有人掉以輕心。

某個夜晚,頭一遭,犯了錯的管事受到的不再是不痛不癢的處罰,殿下大怒,竟叫人活活打死了。

而這僅僅是開始,自那之後,不斷有犯事的下人或管事杖斃,那些心存僥幸的人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是梓宮的奴才,殿下有生殺予奪之權。

下人們來不及疑惑為何殿下忽然雷厲風行,鐵石心腸,取而代之的是再無人敢混吃等死,他們提心吊膽,盡心盡力做好份內之事,甚至面對主上賞賜,都誠惶誠恐,不敢輕易收下。

生怕哪一天不註意犯了錯,小命不保。

整日裏活得戰戰兢兢,以至於每次遇見景衍,心驚膽戰,謹小慎微。

回到清晏堂,庭院裏正跪著人,夜色遮掩不住她顫抖的身軀。

近來,梓宮氣氛充滿驚懼,景衍不甚在意,他亦是不會關註經過的下人。

前提是那些人身上沒有他曾贈予相思的金玉首飾。

然而下人審時度勢,會揣摩主子的心意,總有人精明地覺察到景衍行事突變的原因,為了邀功或是自保,不惜去清晏堂告發。

眼前跪著的人正是如此,倒黴被盯上,告發到景衍面前。

帶人來的管事笑容諂媚:“此人身上藏著殿下的東西,奴才讓她交出來,這丫頭不知悔改,死活不願。奴才不敢私下定奪,特來請殿下處置。”

景衍淡然睥睨地上的人影,眼神浮上黑暗,溫潤的氣息消卻,周身散發冰冷的寒意。

“退下。”

音如寒風,鋒利割面,聽得管事不敢久留,忙不疊躬身離開。

景衍冷面走上前,居高臨下凝著對方。

“拿出來。”

言簡意賅,卻字字似雷霆震怒,跪地之人哆嗦著身子,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。

掌心躺著一支玫瑰簪,上面鑲嵌了寶石與珍珠,明燈燭火下泛著光芒。

景衍瞇著眼,面色陰沈。

三年前,他與相思成婚,當夜,親自為她綰上這支玫瑰寶石簪,那時的相思,一顰一笑,皆似秋水盈盈,她喊他夫君,眉眼皆是深情。

是了,最初一年,相思喊他夫君,但不知道何時起,她對他的稱呼,從夫君變成殿下,成了三王子。

從情深至冷漠,正如箱子裏冰涼的華服般,她再也不珍惜他贈予的東西了,甚至能賞盡賞,棄如敝履地賞給梓宮的任何人。

“哪裏來的?”景衍的音色冷如霜雪。

許是從未見過如此冷漠瘆人的殿下,跪地的侍女驚慌無措地擡起頭,臉上寫滿了不解與恐懼。

霎時看清對方的臉,景衍神色微怔,但眼神依然淩厲。

“回稟殿下,這簪子是王子妃給奴婢的。”琉璃諾諾道。

她不敢說實話。

王子妃和離又不翼而飛這件事,清涼閣難辭其咎,翌日東宮王後下令重罰,殿下仁慈,將她們都保了下來。只是王子被和離終歸是醜事一樁,琉璃周姥等人不能遣送出宮,如今分散到梓宮各處,至於清涼閣,沒有殿下吩咐,旁人不得擅入。

琉璃被派到廚房做粗活,陰差陽錯發現燒火的婆子帶著這枚簪子,她二話不說花重金買了下來。

這枚簪子是王子妃與殿下大婚那晚,殿下親自為她綰上的,意義不必言說。

從前,王子妃對此物愛不釋手,誰能想到一眨眼的功夫,就賞給了做粗活的婆子。

王子妃行賞多是吩咐海棠,琉璃並不知道此物就這樣棄之敝履,燙手山芋般扔給旁人。

她總以為王子妃如周姥所言,心裏憋屈,故而大手大腳,三天兩頭賞賜下人,卻不想王子妃竟連大婚那晚殿下親自贈予的玫瑰簪都能輕易送出。

如果琉璃知道,並告知了周姥,興許就會察覺到王子妃的異樣,之後和離的事更不會發生了。

但事已成定局,如今梓宮氛圍驟變,一連數日都有人被杖斃,梓宮以下犯上的刁奴漸發銷聲匿跡。

琉璃有所耳聞。前車之鑒,她心思再單純,也怕自己說出實情,殿下會發怒,畢竟近來殿下陰晴不定,弄得下人們是人心惶惶。

讓殿下知道王子妃將此物贈予了她,總好過贈予無關緊要的下人,希望殿下能看在她貼身服侍王子妃三年的份上,能從輕發落吧。

琉璃這般想著,怕被景衍看出端倪,甫開口便低著頭,恭敬有禮。

意料之外的,懲罰沒有降下,不僅如此,景衍身上的冷意淡去不少,聲音如是。

“既是她給你的,好生收著,決不可弄丟此簪。”

琉璃是相思的貼身侍女,兩人關系不錯,賞給她此物,景衍神色稍霽。

總歸是沒賞給毫無關系的旁人,不然會讓他以為,她厭棄他的所有。

“謝殿下恩典,奴婢定當愛惜此物,決不會讓它離開奴婢眼中半步。”懸在嗓子眼的心恢覆原狀,琉璃身心放松,如釋重負。

未幾,只聽得頭頂上又響起聲音。

“今後你便留在清晏堂,廚房那裏,你不必再去。”

琉璃愕然,一擡頭,景衍已然步入殿內。

“殿下的吩咐你也聽見了,起來吧。”越冰扶著她起身,“近來那麽人受罰,只有你安然無恙。到底是在清涼閣服侍過的,你很幸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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